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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如梦初醒


  东方明再次睁眼已躺在了自家藤床上。床首一个头戴三角巾,髭须花白的郎中正为自己针灸。萍娘和崔九则围在一旁看候,窗外偶有孩子嬉闹之声。他这时才恢复神志,猛然想起儿子便连叫了两声“墨儿”。

  萍娘见东方明开口说话,抢着道:“你且宽心躺着,俺让他正在院里哄着碧儿,过会儿便来见你!”东方明听了这话渐渐定下心神,待欲问个详尽,却又被萍娘插话道:“瞧你这幅身骨,倒还不如自己儿子!亏了那位恩公把你每送回来,不然便再也尝不到这世间美味了!”说到这当口儿,萍娘回身端了一碗热食当时便要喂他吃下。原来这“世间美味”竟是一大碗混沌鸡汤。

  东方明岂敢越礼,忙用双手接过,兀自呷了几口汤汁。萍娘笑道:“味道怎样?这鸡是刚杀的,墨儿方才尝了一碗直夸香哩!”

  东方明却怎好与李氏人前细答,只囫囵喝光了碗里的,支吾应付了几句。萍娘接过空碗仍有话待说,东方明便有心先与郎中申谢。那郎中摆了摆手,继续为他针灸,口里只道了一句:“治病扶伤乃医者本职当然,不必客气。”便再无话。

  东方明忆起昨日种种,便向崔九询道:“九叔,在下记得昨日与犬子在行船途中遇上好大风浪,差点丢了性命……不知此刻如何却安卧在家中?”

  崔九因道:“说来先生真个命大!你们行船那日,江上兴起三条水龙,翻江倒海一般,那阵势可真是百年难遇,全村都跟着下了一夜大雨,有几户人家也不幸遭了难。李氏因未见着你们父子便唤我同去寻找,哪知找了大半日也没有你俩影子。后来有个艄公将你们送来,说你们迷了方向又染了寒症病倒在自己家中,奈何他家附近没有医士,只好将你们先送回家里。李氏见你们昏睡不醒,哭的像个泪人儿,恰好被这位游方的蔡医士撞见,便将你父子二人抬回家中诊治。

  东方明得知郎中姓氏,又想到自己牵累了崔李二人,便要起身一一叩谢,却几乎被三人同时制住。蔡郎中敛眉说道:“你身上灸了针,暂不要动!”崔九也劝道:“咱们这般亲近,何必拘礼。”

  东方明这才躺了回去,只是他心中不明,便请二人道:“不知救我那位恩公可是位白发老翁?”

  萍娘纳罕道:“怎么会?那可是位渔家大汉哩!”

  东方明忙又问:“那人身旁可携着一个童子么?”

  萍娘道:“只他一人。”东方明微微失落,喃喃道:“这便怪了……”萍娘见他如此,怨道:“你这人忒也心急!俺每都知你有恩必报,可也不急于一时,当下养好身子才是最紧要事!”

  东方明却又问:“不知那位恩公姓甚名谁?家住何地?我也好去拜谢则个。”

  崔九接话道:“都怪老拙糊涂了,忘了请教恩人大名……”萍娘也颇自责道:“那人话不甚多,送回你每转身便撑船走了。俺本打算留他到酒肆饮上几杯,怎奈一时担心墨儿竟也疏漏了,真个该打!”

  三人正说时,却听蔡郎中咳了一声,道:“好了,我去开个方子,准备去铺里抓药吧!”边说边把最后一根毫针在东方明中府穴捻了几下,遂起针收回布袋。

  少时蔡郎中将药方拟好递与崔九,嘱道:“无甚大碍,只是身子虚寒些。按这方子抓药,调理三日即可痊愈。”崔九不识字,接过药方也不贪看,只一心听着蔡郎中说话。萍娘因问:“蔡医士,不知俺的墨儿可还用服些汤剂?”

  蔡郎中捋了捋须,道:“不必了。那孩子本就先天之精充沛,元气畅通三焦。更似有一股精妙真气内化,二者相融流于全身,内而五脏六腑,外而肌肤腠理。故此风邪难侵,疾病不萦,实属难得。”崔李二人不懂医理,只听个大概,得知二人都相安无事便皆大欢喜。

  蔡郎中收拾好行囊即欲辞行。东方明见了再三称谢道:“老先生妙手仁心,请恕在下失礼不能远送。”蔡郎中临别揖道:“阁下且请珍重,你我相会有日!”萍娘去送,掏了几钱银子予他。蔡郎中接过,言道:“请回罢。”李氏再次谢过才又回到屋里。

  屋内只剩崔李二人,东方明面对二位恩人,愧怍道:“九叔与大嫂对我父子恩同再造,在下实在亏欠二位太多……”言而未尽,只听萍娘轻嗔道:“咱每亲如一家,何必又说两家的话?你总这般客套,可是瞧不起俺妇人家?”几句话说的东方明不知如何作答。

  萍娘因见东方明言语渐稀,似还在得疾恍惚之中,便将药方从崔九手中要来,道:“九叔,你老腿脚不便又要看顾碧儿,这跑腿儿抓药的差事还是交给俺最适合!”起身又对东方明道:“你好生歇息,俺去家中备些菜肴,回头让酒保送来。”东方明不愿再欠人恩情,却也不便多留李氏,未加固辞由她去了。

  崔九见李氏走远,忽而开言说道:“老拙平生未曾读过书,但活过半百也懂得不少世理。当下有句话想对先生讲,还望先生听了不要怪罪。”东方明微微一怔,忙道:“九叔,你老这是哪里话?有什么话请讲无妨。”

  崔九温言道:“常言道‘初嫁从亲,再嫁由身。’李氏为夫斩衰三年,是个重情义的人。她虽守了五六年寡,却还正在青春年纪。如今她一心一意对先生,可也真是动了痴情。老拙以前从未替人牵过红线,只是见先生非一般庸人,且对李氏心存感念。如今你们各自都不必为声名所累。若先生心中有意,老拙愿为冰人从中撮合;若先生并无此意,那便权当是老拙唐突冒昧,此后再不提此事罢了。”

  东方明未想崔九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沉吟片刻才道:“九叔休要误会……李氏情义在下怎生不知?无奈昔年发妻因我亡故,我心中实难再容下她人。况且…大嫂她对我恩比父母,我不过是个落魄晦运之人,又怎敢再存非分之念?”

  崔九本想一发成全二人,却听东方明话里情真意切,又恐惹他无法安养,只好告辞道:“先生有君子之心光明磊落,令人很是佩服。方才只当是我与先生说笑罢,容改日再来探望。”他刚向屋外走出几步,忽又被东方明叫住。崔九因问:“莫非先生回心转意,听进了我方才的话?”东方明道:“是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从前我听你老说过,这里的江水曾经换过颜色,而后村中便大灾三年,不知竟是传言还是确有其事?”

  崔九因道:“先生何以突然想起这事?传闻此事发生在前朝至正末年,那时就连我也尚未出世。老辈人说江里本有个镇水宝物,因有人将它取了出来便招来种种祸端。不过是唬小孩子罢了!”

  东方明本想将江水变红一事说与崔九,略一思忖转又作罢,道:“九叔见笑,在下打听此事不过是怕你老将碧儿带走后墨儿烦闷,想讲给他听个新奇。”崔九笑道:“如此我明日再带碧儿过来就是。”遂出门携着碧儿回去了。

  东方明独卧藤床思忆前事,又想到崔李二人之言,顿时疑虑难销。心神正乱时,小子墨恰从外面跑了进来,入门便问:“爹爹可好些了?”东方明喜道:“爹无事,你可怎样?”小子墨道:“我也无事”。东方明将他唤至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无事便好!墨儿,你可还记得咱们是如何回到家中的么?”小子墨答道:“全仗那位仙翁爷爷相助。”

  东方明听他如此回答,心头一震,口中念道:“原来一切皆是真……可九叔与大嫂又岂会虚言?”止不住又要确认一番:“墨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子墨惊讶道:“难道爹爹不记得了么?昨日干娘也是这般问我。我给她讲了咱们如何遇到仙翁爷爷,又如何乘船进入山洞。干娘却不信,偏说是有位叔叔将我送回,还说我是病糊涂了。我便同她说:‘爹爹从前讲过:‘耳闻不之不如目见之。’一切都是墨儿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东方明愣了片刻,蓦地心窍大开,随即探身从小子墨身上解下一枚玉佩,因问:“墨儿,你这玉佩从何而来?”小子墨答道:“正是那位仙翁爷爷所赠。”

  东方明太息一声,将玉佩攥在手里细细观鉴,但见这块佩:状若桃花不似人工雕琢;质比清泉恰如浑然天成。闻之则有幽幽暗香,抚之则有丝丝清凉。真可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

  东方明从前亦见过不少美玉,可如今这块却令他啧啧称奇。把弄良久才见这佩上还刻着两行篆书,依稀是:天下乱纪,贤者避世。他反复推敲这八个字,浮想联翩,心道:“天下乱纪,贤者避世。这八个字似与五柳先生所作《桃花源诗》中‘嬴氏乱天纪,贤者避其世’暗合,莫非那“桃源幻境”便是秦时百姓逃荒避乱的桃花源?”

  想到此东方明不禁暗地自嘲道:“这世间哪有什么济世仙人?倘若真有天下也不会纷乱至此了。可笑我竟还把家仇国恨寄望于一隐世老翁,真是痴人说梦!若我方家未曾罹难,天下承平,得见前人苦苦寻访的世外桃源,也不不失为平生乐事。可如今朝堂昏暗,灭族大仇未报,我又怎会有闲情去探古寻奇呢?”道理既已想通,东方明转手又将玉佩还给了儿子。自此他便犹如大梦初醒,性情也渐恣纵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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