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除魔卫道
商漾从怀里边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符纸，还有点儿不明形状的油液。
先是挑了两张朱砂颜色明亮一些的塞到了刘汾和小孩子手里边，剩下的一股脑地全都丢给了为首不明所以的容戚。
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白狐，然后单手叉腰哼声道：“我身上也就这么几张了，关键时刻真没办法说不定真跑得出去。”
“这两张无需灵力，只不过，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希望你想清楚。”
秀雅的瑞凤眼，抬眸带着几分不明意味地看向战战兢兢的刘汾，口吻里边多了几分与之前不同的冷漠，像是淬了彻骨寒冷的冰渣子一样，“若是我发现了什么，别怪我不客气！”
“明白！”冷汗涔涔，似乎是被商漾给吓到了。
这么一来容戚他们越发看不透商漾的身份了，符师虽为副业，那也因为难成大道，大多都是几张像模像样的引兽符之类的辅助符禄，常见的便是在凡人间流传的清尘符还有照明符，都是注入细微灵力的玩笑东西罢了。
像是攻击类以及他们一行人手中撕破空间的符禄，据他们所知，几乎都被他们长辈束之高阁的！而眼前的神秘黑豆腐，一拿就是好几张，看她的样子还不甚待见！
夜晚，云遮星子明月，风声似啼哭咆哮。
跟着几只作乱的邪祟，追到了山庄幽深的荒僻地带，商漾明显的感觉到了周围的阴气要比之前的地方深重了一些，山庄的众仆散去，这些隐蔽的地方自然许久未有打扫，脚下深深，便是“沙沙”踩在枯树叶层上的声音，抬手漆黑得不见五指，远处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暗处仿佛正匍匐着一只露出獠牙的猛兽，对着来人随时伺机而动。
“叮～咯～”一股带着浓郁血气的邪风飘过，不知带动着哪里的风铃木然地晃动着，左耳穿过，便是又从右耳入声，那声音具有灵性一般，仿佛一开眼便是能够见到无数笑得诡异的狰眼面，商漾能够从那铃声中听到千万人的“咯咯”笑声，还有密密麻麻的绕耳私语，还没听得真切，便是随着呼啸而来的冷风吹散，连带着周围鬼气飘动得越发森然了。
“嗷呜～”商漾胸前闷闷地发出了可怜兮兮的叫声。
明瞳将自己团成小圆子形状，怕怕似的将整只狐缩在了商漾的衣襟里边，就是一块毛皮也没有露出来，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它在发抖一样。
“哎呀呀，身为男孩子，还是要有男子气概的，动不动往我怀里钻，将来怎么找母狐狸？”
说是这样说，原本神经紧绷的商漾微微放松了下来，安抚性地拍了拍胸口处突出的一团儿，没几下，那团子真的就不抖了。
明瞳是商漾在北域雪山上捡回来的，她天生便是与狐有缘，早年还受到过狐族的恩惠，而明瞳灵气十足，又是一双亮晶晶的赤红眼睛，那一眼深沉，几乎便是让人融进血海里无法自拔。也亏得生在北域雪山，常年无人涉足此地，更重要的是，眼睛的血色不是特别的浓郁，要是遇到偏激一些的修士，怕是世间又少了一只如此可爱的生灵。
乾坤界有一个万万年的禁忌，此方世界忌讳血色的生灵，修仙者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旦遇到，不留余地，极尽诛杀！
不知缘由，听上去毫无道理可言。可却又是这么冷血地存在着，被修士所忌讳。
商漾不怕这劳什子禁忌的，敢来她上去就是干！自己教出来的崽子她自己心里边清楚，明瞳就是一只灵物，没多大的本事，就是能带着她找路，依赖她，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要真是什么传说中的大魔王转世祸害人世间，不等着别人干什么，她先打它个亲娘都不认识！
她就是一个是非分明却又护短护得紧的人，没那个证据也没那个本事，就别在她的面前逼逼！
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小生灵，能在寂寞无人的危险之境，还能够这么信赖于她，让她时刻感受到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想想如此，重生以来的不和谐还有迷茫，一时间也消失得七七八八了，她就是她，只是这么简单。
心境上去了，周围的鬼之戾气也随着空气中漂浮的灵力，被压抑下去了不少。
腰板挺直不复之前的懒懒散散，连带着周身都散发着浓浓战意！微微上挑且带着几分正气的眉眼中，一道如雷的紫色闪电在微敛的瞳眸中一跃而过，覆满尘埃却纤细修长的右手上，瞬间急剧转动着涡旋，以迅雷不及掩耳抬手向下猛地挥去，绛光乍现，瞬间汇聚成长，气贯长虹，雷如长剑，对着周围凝结成牢笼的奸诈厉鬼当即破空斩去！
一道劲气十足的灵气与鬼之戾气的碰撞，被耀眼却带着杀伐正气的雷光所击中，万般诛邪之气一时间挤作了一团，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哭喊咆哮！
“嘭——”地一声巨响，幽蓝的火焰炸裂，所击中的邪祟瞬间灰飞烟灭，就是院落的围墙上也是散发着凛凛的鬼炎。
“呲啦刺啦”商漾低头皱眉看了一眼手中的雷剑，抿唇摇头，冲天挽了一个帅气的剑花，架着天雷地火，碾了一些灵力，飞身跃过张牙舞爪的红眼黑皮喽喽，朝着戾气深重青红双色的厉鬼拦腰穿去。
以雷灵气铸剑，雷霆之力威力无穷，却也是一击之下灵力迅速耗费近三成，邪祟是害怕雷电火光的属性法术，加上之前，邪祟见她心神不稳趁机大肆作乱，便是一鼓作气削了过去。可是，到底架不住此方孽畜修具前身七七八八的能力，此方邪祟又是这孽畜学着魔族修士圈养衍生而成的，山海山庄遮了东阳，偏东南海滋阴，邪祟有了庇护之地才会如此猖獗！
她虽是重生少走了不少弯路，此身资质更是上上等，却是不适合修习剑道，就算是天赋异禀，万般宝贝堆砌，至今也不过灵寂后期，距离元婴还差一个契机。
这看上去只是一阶之别，实则宛若鸿沟！她虽是稀少的雷属性天灵根修士，不惧怕诛邪，不过，到底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在这个雷之本源快要耗尽的地方，她一个人能有限地先灭了邪祟，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距离中元十分就剩下一个时辰了，就在刚刚，她察觉到了这孽畜的暴动！
估摸是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也想着先发制人的道理，便是驱动着手底下的邪祟，消磨着她的实力。
那几个小辈除了火属性的商家丫头，其他的刚好是补身体的苗子，主意打得好的话，先是灭了她，再是吞了他们那可就是棘手了，这妖孽能力大增之后，也只能等救援之人。至于跑散的一些，都是些小鬼，也是成不了气候的东西。
不过，一些已经出门打牙祭的凶煞若是吸引过来，那救援之人……
想到这里，商漾一时间恍然大悟咬牙懊恼起来，抬手便是斩了扑上来的厉鬼，将周身的灵力汇集于双脚，还不甘心地加了两道神行符，加快自己速度，左右躲闪不要命的邪祟，尽力不用雷剑，不浪费剩余的灵力，奋力朝着反方向来的路上跑！
心里边乱成了一锅粥，早就让他们跑，非要留下来，一个两个又他妈的都是拖后腿的！脑袋里边塞得是厕纸吗？教得这么迂腐？出门不知道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还有那劳什子救援的人，就不能多带几个人来？非得等他们都变成那孽畜养分才甘心吧！
一路“卧槽”“该死”“娘的”脏话乱喊，跟个智障似的。
“山庄那边！”凌芸儿在看到屋后冲天的电闪雷鸣，便是捂嘴惊呼起来。
抬头望去的容戚凝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融，对着一边的刘汾冷声道：“应当是邪祟出世，这山庄怕是快守不住了！”
“刘汾，你先带着孩子离开！”
刘汾脸色一片惨白，连带着那四岁的小童子也是脸对着自己父亲不肯说话，只是那双肩颤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害怕起来。
容戚内心没由来得变得烦躁无比，刚想冷静下来再是好好劝说，下一秒，便是瞪大眼睛，见着一脸面无表情的刘汾，当着他们的面慢悠悠地将那两张朱砂鲜明的符纸撕成碎片，扬空撒去，那细细碎碎的黄纸随着阴风洋洋洒洒地慢慢飞落，似是嘲讽他们的无知可笑一般。
“走？一个都走不了……”刘汾的声音细细尖尖的，风一吹便是消散了。
“刘汾！你……”容戚咬牙皱眉，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抚手触碰到腰间的配剑，便是听到身后凄厉而又熟悉的惨叫之声！
“凌芸儿！”商雅雅吓得失声大叫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旁的一幕，却是怎么也不敢抽出自己腰间的长鞭，只是痴痴呆呆地站在原地见证着那少女逐渐消逝的生命力，就是脸上被沾染上的血渍也是不敢抬手拭去，血液倒流，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原本充满灵气，乖乖巧巧的小童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浑身长满了倒立的尖锐长毛，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也是被黑色的瞳仁占据满了全部，獠牙迸出了大得有些夸张的嘴角，毫不留情地洞穿凌芸儿皙白的脖颈，一双长满尖刺的利爪像是摆弄皮球一样，扒食着那眼神空洞的脑袋，丹田之处空空如也，显然是被一击废了修为，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
一边吞噬着红白交错的脑浆，一边发出如同婴孩般哭闹的啼叫声，鲜血像是流水潺潺，无情却热烈地流淌了一地，这一切，无不诉说着此方惨状，和作为修士不敢拔剑的羞愧！看见同伴被邪祟分食，就是连武器都不敢拔出相向……
“据闻千年前商家的不世天才，一般大的年纪就能独自一人斩杀横祸一方的大邪祟。”“刘汾”木然的表情无不诉说着，内里的灵魂早就被替换的事实，“看来，你们修仙者也没有人能达到传说中的那般嘛。”
“山海山庄禁制已开，外人进不来，你们出不去。”
“救援？等到明天，你们就是一捧黄土了。”
其他人压根儿就不敢接话，包括目前修为最高的容戚也是微微地喘了一口气，努力把自己的状态保持最为镇定的样子，沉声道：“你一早就杀了刘汾？”
“刘汾”歪了歪头，眼神空洞而又无神，开口道：“山海山庄的每一代人都是为我而存在的，或者说，每一代人从一出生便是背着诅咒，直至死去的那一天，他们的灵魂也是我拘的厉鬼。只不过，他们从不知道罢了……”
容因作为幼子，从小便是被保护得好好的，现在面临如此严重的情况，在“刘汾”开口地档口，不怕死地向着容戚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伐。
“嘎？”
那童子饶有兴味地睁大着黑瞳盯着容因，硕大的口吃阴笑着裂了开来，熏黄的口水和着鲜血直直地向下留躺着，那直勾勾的富满恶意的眼神，瞬间让容因浑身凉透了骨子里去了！周身仿佛被支起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样，随时便能将他束缚、蚕食！
“哥！”童鬼瞪着狰狞的双眼，狎笑之中带着满满地得意和亢奋，闪烁着冷芒的利爪从原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了神智恍惚的容因！
容戚咬牙，终是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两指约宽，薄如蝉翼的森冷长剑，草木缠生的澎湃之气不断涌出，伸手将容因拉扯在自己的身后，长剑出鞘，带着杀戮和果决。
月光之下，剑中流光辗转，散发出优雅的荧光，长剑如人，当真是芝兰玉树的贵人。
不过此时，再是慧中的长剑也没了闲情逸致，极地的险境，容戚肃面举剑飞身上前隔挡，与那鬼童正面交手，长剑被那一对长锐的利爪压制着，随时都能被划破脸，腥臭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容戚极为冷静，无暇顾及其他，反手侧身靠着腿部肌肉的力量，不断收缩腰腹部的后劲，翻身迅速运转灵力飞跃向了鬼童身后，鬼童身材瘦小，重心不稳，被容戚得了手，速度著称的他，屈膝翻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伸爪虚空一抓，长爪将长剑轻而易举地握紧在手中。
功法被打断，容戚不得已便是双手抬剑，横脚便是通过长剑，后空翻借力一脚，便是狠狠地踹在了鬼童另一只长爪之上！
鬼童被打乱了步伐，被压得眼冒金星，见此势头，容戚难得心中一股紧张情绪，连忙默念木属性法诀，一时间，四周之下，数十条青色的藤蔓呼啸而出！猛烈地急速成长缠绕，将鬼灵童团团围绕，半人身的牢笼加速束缚。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形的压力将容戚碾压出境！
“哥！”剑光流转，容因举剑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容戚，转瞬虚空蛮力再次闪过，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转，被狠狠地拍打在身后的墙壁里，死死地嵌在其中，要不是因为剑修的体质，早就埋没死了，却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哥……哥……”污血着满了可爱少年的衣襟，挣扎着盯着自家兄长。
“轰！”一张幽蓝色的鬼爪虚空出界，死死地扶剑半跪在地的容戚抓在手里，容戚心血逆流神色虚弱，嘴角残留着吐出的淤血，挣扎着对着泪流不止的容因失控大叫道：“容因！”
“啊——”巨爪在容因崩溃的目光之下猛地紧缩，只见容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在那里嘶声痛喊。
水吉不再作壁上观，手出双刀，飞身救人，却也是无济于事。
只有在生死之境，人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商雅雅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体会，她不敢……
“刘汾”仿佛对着火属性的商雅雅视若无睹，伸手掐着昏迷过去的水吉，一字一句道：“精纯的水属性灵根，身上还有观星海落月岛双沣玉蚌的气息，难怪。”
硕大得似是猛兽的口齿留着恶心的津液张开，沉沉如死水的眼睛，眼白消逝，换上了占据满整个眼眶，一边的鬼童子也是恢复起了神智，“扑哧扑哧”地吐着莫名的黏液，围困在周围的藤蔓被侵蚀得干净，腾腾的热气仿佛地狱里边的浓锅一样让人发慌得紧。
原本短小精干的长毛手臂，猛地崩裂出了一道道青紫得筋络，皮肉在膨胀，骨头也发出“咯咯”的声响，转而便是以肉眼可见的状态，足足涨了十寸之长！人形的瓜子脸像是被屠夫削掉了下巴一样，左右向两侧拉伸，一边拖拉着不断变形的身体，一边朝着早就动弹不得的容因爬着过去。
商雅雅在感受到经过自己身边的那道粗重的喘息，大气也不敢呼出一声，冷汗沾湿了衣襟，放在两侧的拳头不断地颤抖，僵硬得握实都是一种奢侈。
天呐……救命呐……谁来救救我们……
下一个是谁……我……我吗？
理智终究战胜过了身体的害怕，摸上腰间的长鞭，正待动作之时，一道由雷色闪电汇聚而成的长剑如闪烁的离弦之箭一般从商雅雅的侧颜猛烈掠过，狠狠地与“刘汾”的獠牙相撞，“刘汾”的长牙化为幽火，瞬间燃烧成了粉末。
妖魔素来惧怕紫雷，商漾此次闪电出击，“刘汾”到底有所顾忌，断牙自保，不过，身为老妖孽，“刘汾”眸色一凛，便是丢开了昏迷的水吉，身体不断地向后骤退，双爪合十用周身的邪祟戾气阻挡雷剑进一步的靠近。
趁着此时，飞快的身影如风如影，远比之前的鬼童子快得多，当真是闪电的速度，以商雅雅融合期的肉眼所跟踪不上的！
左手是另外一把布满白色雷暴的紫色雷剑，右手双指之间夹着一张朱砂龙飞凤舞飘写的黄符眉目之间，满是认真，如有星光在不断地闪烁，就在下一个瞬间，身体凌空翻转，“哇——”，鬼童嘶吼，偷袭的鬼童子扑了一个空。
一个刹那之间长剑呼啸脱手而出，明明是瘦弱的手臂，手腕轻转却是使出了巨大的力量！“咚——”下一秒，商雅雅不可置信地看见鬼童被雷剑悬空钉死在了侧身的墙壁上！周身燃起了身为凶煞妖邪的幽火，灼灼又炙热地燃烧着。
明明灭灭之中，依旧是那可爱的童声，轻柔而又充满希翼地，对着不知名的方向唤了一声，“仙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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