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狭路相逢
“打出响声了！”
马遥一怔，不敢相信地看着双拳，很快脸上浮现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他抬头看向马真人，后者正一脸满意地望着他。
“马大真人，我终于打出响声了！”马遥兴奋地跑过来。
“出拳如电！”当他跑近时，马真人突然脸色一沉，低声喝道的同时右掌已经打向马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马真人打出这一掌谁人能接下？只见马遥身体忽然停顿，几乎出于本能地出拳，速度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快，他终于领略到了“出拳如电”的奥义。
“好家伙，原来马真人在给他练手。”众人心道。有人眼眸深处泛起红热，对马遥难免有些妒意。
果然，马遥刚出拳那一声脆响又出现了：
“啪！”
而当他们的一拳一掌即将碰撞时，马真人再次低声喝道：“下手要重！”
话音刚出，马遥不自觉地被马真人的命令带着走，下意识地发重拳。他拳头如铁器一般打在马真人手掌之上，却感觉软绵绵的，像打在棉花之上。然而，就在他下意识打这一重拳时，无意之中打出另外一声轻微的脆响。
“啪！”
第二响！
“打得好！”众人在心中喝彩。
马真人收掌，吐出胸中浊气。他很满意马遥的表现，适才的出掌是想趁热打铁，亲自下场与之练手，让其更熟悉出拳时力道在手臂上游走的感觉。所以只有掌形而无掌力，要是普通人碰到修真者体内流动的力，怕是立即成了一滩血肉了吧。
“好了，今天的修炼到此为止吧。物极必反，修炼过头了反而伤身。先吃点野味补补体力吧。”马真人平淡地道，其实他心里激动不已，无不暗叹道：“要不是我将前往东土寻求突破，真想收你为徒啊……”
遇到好苗子谁都想要！心性端正，颇有天赋，毅力又极佳，是修真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但修真千难万险，与人斗，与地斗，与天斗，归途是鬼途啊。
或许做个普通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马真人暗想。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马遥每天不曾放下练拳。拳术引导他更熟悉自己的身体构造，力道在身体之间游走更使他感受至纤毫之处。从食物中汲取精华，并使之无微不至地滋养身体各处。刚离开村子时，他还是瘦弱的小子，现在身体匀称，衣服下的肌肉开始微微鼓起。
第三响，走至半途；而接近极北之地时，他终于打出了第四响，虽然细微沉闷。这速度放在马家村历史上恐怕能排进前十。
……
“前面就是极北之地了，你们中途不逗留休息的话，在天黑之前就能踏入极北之地的领域。”马真人停下脚步，神色颇为复杂地看着前方突然变得灰暗的大地。
极北之地对修真者并不友善，充满了神秘而不可理喻的敌意。修行甚浅的修真者根本难以靠近，而有几把刷子的踏入，稍不留意也会被天地威压碾成一滩血肉。
“没有阳光，没有草木，没有雨露，没有清风。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和排泄物味，终年燥热的气候像火炉一样焗着极北之地，空气里的恶臭是热烘烘的。”马啸道。这个马家村的老光棍，近几年每年都来极北之地过冬，对于它的风物秘闻早已了然于胸。
“啸叔，一切拜托你了。”马真人道。
马啸的辈分很大，可让一位修真者喊一声“啸叔”，这份荣誉比辈分更令众人信服。他很得意，心里鼓瑟齐鸣、仙葩遍开，但脸庞竟能不露声色，郑重地点点头。
“嗯？！”马真人脸色突变，惊得马啸腿软坐倒于地，众人也被他狰狞的变脸所吓。但见马真人纵身一跃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地之前右掌已出。沙石随之散开，一道有形的青色波动席卷前去，而数十丈外的巨石赫然出现一只凹陷进去的掌印。
“只是在极北之地外围，修真者就已经受到这般压制。名不虚传，果不其然啊……”巨石后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牛欢喜。他脸上装出极为夸张的惊讶之容，看看巨石上的掌印又看看马真人，“这一掌若搁在北原，躲在巨石后的我们早被打得稀巴烂了。”
“极北之地对修真者有敌意，我们便乖乖遵守天地法则吧。”牛欢喜昂头走来，“咱俩谁也不准出手，让年轻一代玩玩。”
“不打不相识嘛……”身后的牛貔笑道。
“是玩，不是打。”牛欢喜纠正道。
“不玩不相识嘛。”牛貔捡过话头，脸上堆起了笑意，“极北之地凶险叵测，多个朋友多分生机啊，谁都想来年回村子见见亲人吧。”
马真人脸上蒙着一层阴霾，双手缓缓握起了拳头。自河边一战牛欢喜吃亏之后，又是亲自护送村民来极北之地，又是令牛貔来找麻烦，今番非得好好教训他们才可。要是还继续忍声吞气，马家村村民的冬天可不好过了。
“牛粪，给马家村的马大真人洗洗风尘。”牛貔没有回头，而是盯着拦住路中间的马真人说道。
“好嘞！”后方一声应道，随即窜出一个瘦小少年来。
“牛粪拜见马大真人……”牛粪点头哈腰地走来，人还没到身子已经弯了一半。但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已欺到跟前，下个刹那间牛粪便往后翻个四脚朝天，嘴角稀稀疏疏地发出呻吟声。
“马大真人不接受小喽啰跪拜。”
人影正是马遥。这出其不意的身法，与一个多月前判若两人。
牛貔眉毛一挑，竟露出贪婪的兴奋之色。
“若是修真者来跪拜，我勉为其难接受吧。”马真人道。
“嘿嘿……”牛貔弓着背，像只野牛缓缓走出。身上的薄衫开始鼓起，像有人往里面吹起一般。每踏出一步，身后的脚印竟有半寸来深。按说他年岁不过十五六，这气势也太恐怖了吧。
“是八荒蛮牛劲！不可恋战，即败即退。”马真人心有不安之感，低声提醒马遥。
八荒蛮牛劲是牛家村的压箱绝学，炼臻化境时，若施展开来就像座小山一样碾压对手。而马家村的九响通臂拳，修至大圆满时，双拳能有九牛之力，可与八荒蛮牛劲对抗。
修真者难以踏入极北之地，所以武术绝学成了普通人的首选。
牛貔的八荒蛮牛劲已有小成，看来一路上牛欢喜没少花心思。加上牛貔先天底子好，短短一个多月炼至如此境界，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马遥，如今他的九响通臂拳勉勉强强打出四响，和对方比起来显然还差一截。
“哗！”右腿后方扫起一堆沙子，脚印凹痕硬是又深了半寸，牛貔借助强劲的力整个人像弹簧一般射出，如一块巨石抛出弧线砸向马遥。
“打倒一个废物……少给我在那得意洋洋！”声音逐渐变大，牛貔最后伴随着怒吼从天而降，投下的身影正好笼罩着马遥。
“勾拳要虚，出拳要快，下拳要重……”这些近乎街巷俚语的拳决在他脑海中回响，缓缓收拳，双腿挪成弓步，脊背微微弯躬。一只短小精悍的猩猿模样，深邃眼眸里射出狠厉之色。
“喝！”马遥低喝一声，右拳已出，如一把榔头击向巨石。
“不行，你的右手会废掉的！”马真人身形已动，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嘿嘿，说好了我们修真者不能参与其中的……似乎我被小瞧了。”对方人影晃动，“轰”的一声，便开辟了另一个战圈。只见马真人与牛欢喜从地面达到空中，又由于不远处极北之地的余威影响，不得不落于地面。马真人心不在此，他更担心马遥与牛貔之战。
余光所及，但见马遥右拳迎上牛貔的八荒蛮牛劲时，进击方向突转，身体往左倾去，整个人恰好离开了八荒蛮牛劲的波及范围！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才刚开始！——又见马遥腰背往后弯曲，双手顺势翻后搭在刚落地的牛貔肩上。极为怪异的姿势！以他身体的柔软度，根本难以做到。紧接着是凌空旋转，双手从肩滑至牛貔的太阳穴。
“糟糕！”牛欢喜也注意到了马遥诡谲的变化，见他双手滑至牛貔太阳穴时不禁眉头紧锁，那是八荒蛮牛劲遍布全身时唯一缺漏之处。
弱点落于敌手的牛貔更是大惊失色，若马遥催发手臂之力道，他即便逃过死劫也落得一身残废！无论哪种结果他都无法接受，甚至死亡比残废更为仁慈。但黑暗没有如愿降临，只觉两只带有汗水的双手仅在他太阳穴处停留片刻——这片刻足以摧毁了牛貔的战斗意志——就继续往上滑去。
马遥落地，双手却在身上乱抓，“该死！有蚂蚁在我身上四处乱咬，害我拳术乱了套！”
众人嘴角微微抽搐，刚才那极为精妙的武技动作，难不成无心打出来的？因为一只四处乱咬的蚂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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