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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末生林讲天下事 荣济王攻释云宫(本章共三回)


  这天夜里,四下无风。无忧殿,末生林,花榭前,夜烟凝坐在凳子上,周围是清淡的花香,她急切地等待唐渺讲习法术秘诀,唐渺摸了摸她的脉,摇头说道:“今日暂且休息吧,你前日受了些内伤,尚未恢复完全,若强加修行,只怕于身体无益!”

  夜烟凝想了想,不情愿的点点头,她一时半刻都不想耽误,白日里其他宫殿的人看她都是虎视眈眈的,她总是有些担心的,她保护不了宫里那俩活宝!

  见夜烟凝神色有些凝重,唐渺倒了杯茶,说道:“任何一门法术功夫,皆不可操之过急,传闻妖界创族五千年,弟子内讧,其中一弟子携部下盘踞北海鬼魊岛,逆天修炼,你猜如何?”

  夜烟凝摇摇头,忽闪着眼睛看唐渺,迫不及待的想要听他讲这些奇闻异事。

  唐渺微微一笑,娓娓说道:“逆天修炼,破坏万事万物之平衡,以致他们消逝于历史的横流当中,如今的妖族,虽仍食人三魂七魄,却较之以前改善许多,若是强行修炼以致走火入魔,也便会变成食人魂魄的恶魔,你可还要逆天而行?!”

  听的夜烟凝心头一震,慌忙摇头。难不成前夜里她也是因为太过心急,所以致使自己身受内伤?

  “那自然是很久之前的事,如今的妖族虽摆脱不了食人魂魄的宿命,却也有章有法!”

  夜烟凝这才点头,却问道:“是怎么个有章有法?”

  “取之有道!”

  夜烟凝似懂非懂,转而问道:“唐殿主可了解精灵族么,我见我与灵儿也并未有太大区别呢?!”

  “天下众生,本质相同,每个族群,修习的法术却有区别,又经历千百年的进化,每个族群却也有了自己各自的特长!”

  “那么人族又有什么特长呢,我却是半点都不知道呢!”

  唐渺笑笑:“人族却只能说,数量众多,体质上佳,无论魔族或其他氏族,都可去黑市上买些游散人族,给予丰衣足食,教其法术修为,让其为己效力!”

  夜烟凝听得有些糊涂了,难道这天下如今四分五裂,却是皆起源于人族?

  “茫茫乾坤,竟也有如此多的族群,烟凝自小在市井里长大,却也几乎未曾听说过!”夜烟凝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眼界如此渺小。

  “天下如今有三大族群,人族、魔族与仙族,其次有帝雎族、妖族、精灵族,三百四十几年前,却有一个同精灵族不相上下的魑幽族,如今已然不见踪影,其余便是占山与岛屿自成一家的芳古流派,这些大多与世无争、悠然自得!”

  夜烟凝听了凝思片刻,微笑自言自语道:“若待到那时,我也要去寻个柳青花香的小岛,快活终老!”

  夜烟凝此刻忽然想到了某人,竟失态笑出了声,这才猛然看到自己面前的唐渺,便连忙扯开了话题:“唐殿主手执翠玉长笛,可却未曾听你吹奏过,不知烟凝是否有这福气?”

  唐渺微微一笑,虽有犹豫,却也不忍抚了夜烟凝的雅致,他起身走近一株末生花前,吹奏起来,只听得那声音清澈透明、宛转悠扬,令人心驰神往。

  夜烟凝托着腮,静心凝听,雪白的末生花树前,那道明媚的身影,却令她眼里忽然弥漫起了忧伤,她仿佛看到唐渺在笑,眼里都是三月暖阳般的光辉,可那笑容里,忽然便盛开起了令人心疼的忧伤,他看着她,似在呼喊、似在求救、似在挣扎,她的心竟痛了。

  她落下了泪,她沉浸在那美妙的乐声里、不能自拔!

  一曲尚未结束,唐渺收了音,他的眼神缱绻,看向夜烟凝微闭着眼的脸庞,他的心也痛着,所以那曲子,若是旁人听得懂,便也会跟着难过罢!

  却是夜烟凝左手上的手链发出了几许莹莹闪烁的光辉,才唤醒了唐渺,他连忙向前,封住了夜烟凝的几处大脉,他的翠玉长笛乃是上古神器,吹奏的曲子,却也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

  别个些不会法术或法术低微的人,此时只怕呆若木鸡、两眼瞪直吧,可夜烟凝此时却似在内心里与一股力量挣扎、对抗。唐渺封了她的大脉,夜烟凝这才停了那场战斗,人却已虚脱无力了,倒在唐渺怀里,半晌才醒来,深深喘息了一阵方才顺气,她说道:“我只觉周身有股火热的力量,追的我无处可躲!”

  此刻回想起来,夜烟凝仍觉得有些后怕。

  唐渺轻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吹那曲子,想来,也有九百余年没有吹奏过了!”

  夜烟凝擦拭了下脸庞的细汗,笑着安慰唐渺道:“这么说来,我着实幸运!”

  唐渺低头,又看到夜烟凝左手上的链子,忽而问道:“你这手链,何处得来?”

  “灵儿那日病的严重,便带着我去了一处山洞,即便是我,那时也以为灵儿已然没得救了,那山洞做一处阴间地府,却也不错,谁知睡了一夜,却竟然好了,我便是在地上,发现了这链子!”

  见唐渺直看着这条细细的手链,夜烟凝便笑道:“你若喜欢,送与你罢!”

  唐渺噗嗤一声笑了:“你却教我戴在哪里?”

  “嗯……”夜烟凝上下打量了唐渺一番,不好意思的笑了。

  “可带我去那山洞看看么,我只好奇,灵儿痊愈,我却也有几分意外!”

  夜烟凝一拍脑袋,恍然说道:“难不成是那些碧绿的叶子?”

  说着夜烟凝就拉着唐渺的手向那山洞飞奔走去,她自那也带着疑问,只因那时满心全是灵儿的意外重生的喜悦,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

  两人一路疾走,却才到那半山坡时,迎面却急速飞来一人,带着法术,呼啸而至,却是要痛击两人一般,在这万分紧急之时,唐渺右手信手拈来一团水绿色火般法术,跳到夜烟凝跟前,挡住了那来势汹汹的黑色烈焰。

  待两人三个回合之后,落将地上,这才看清,原来对面那位不速之客,却是凌夜修,脸色冰冷,目光凌厉。

  不待这边两人说什么,凌夜修又行起了法术,却比此前更为迅猛,丝毫不留半分情面,唐渺擎着翠玉长笛,掌心相对,却行起了防御之术,一来护着自己,二来护着夜烟凝。

  夜烟凝只看得到两人之间惊心动魄的比拼,却全然不知自己此时的危险,原来这时,夜烟凝已将入门的法术要理皆已背熟,看着那两人的斗法,却在心中默然比对,一招一式,皆映在心里,这本是好事,理念终归要化成实体,可谁知,夜烟凝体内的内力太强,适才被唐渺封住的几个大脉,此时已然畅通无阻,体内的真气也愈加迅速的浑身窜动,她才修习法术几日,怎压的住这股强大力量,登时猛吐一口鲜血,就要昏厥过去,眼看她就要摔在地上,唐渺发觉异样,连忙加大力气打了一团真气出去,便转身抱住了浑身疲软的夜烟凝。

  那凌夜修看此光景,不但没有收手,也一时收不住手,他眼前的一团黑色暗红的真气打将过来,不但震破了唐渺的防御法术,又直直向这边的两人袭来,说时迟那时快,唐渺一个转身,接了那强攻过来的真气,亦是猛吐了口鲜血,手里尽管好生扶着夜烟凝,两人却仍是被打后退了丈余远又摔倒在地。

  此时若不是翠玉长笛的强大力量,只怕两人粉身碎骨也未可知!

  凌夜修眼见大错铸成,连忙收手,却晚了半分,见唐渺此时鲜血斑斑,却又见他虽身受重伤,可看夜烟凝的眼神,护着夜烟凝的神态,都让凌夜修醋意顿生,他本是去释云宫看望夜烟凝,此时已是半夜时分,夜烟凝却并未就寝。心里着急的凌夜修便又去了无忧殿,也未发现两人的踪影,这才循着两人走过留下的芳香,找到了这里,却见两人手牵着手,举止亲密,他心里那嫉妒便冲昏了头脑,这才不明就里的出了手。

  见两人都受了内伤,凌夜修并不曾上前探望,只远远地,丢下一瓶什么药,转身便决绝离去。

  许是太过孤傲,决然不容许他人窥见他的内心半分!

  唐渺封了自己两大心脉,又去把夜烟凝的腕脉,却比适才安稳许多,眼见着是她对自己体内的力量,开始慢慢掌控了吧!

  唐渺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十年前遇见灵儿时的地方,他抬眼看看天色,一弯下弦月高高挂在东方天空,四周寂静,再看看夜烟凝,她此时呼吸平缓,体内的真气,也平稳安顺。

  休息片刻,唐渺便背起夜烟凝,送她回了释云宫,却才落地,就听到有些不同寻常的异响。那时唐渺不免心里一惊,适才凌夜修招招致命的攻击,若他不是护着夜烟凝,也不至于此时深受内伤,难不成,却是另有高手埋伏在这里,等待他唐渺来自投罗网,抑或是,他们的目标是——夜烟凝?

  细想来,却不尽如此。凌夜修看夜烟凝的眼神,却不至于置她于死地,虽那日他救她回来时几乎是萌生了杀害她的念头,最终却是收了手的!

  唐渺便将夜烟凝放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将翠玉长笛施了些法术,放在夜烟凝身下,这却才要准备迎敌,却只听得那墙外传来一阵啼哩扑棱的武器装备落地的声音,半刻功夫,就听到有个将领也似的声音喊道:“撤!”

  接着便又是一阵稀落的脚步声跑向乌土苦海那边,唐渺不便离开,只怕落入圈套,静静守候了一刻钟的功夫,确认并无敌人之后,才将夜烟凝抱起,拿上自己的翠玉长笛,将夜烟凝送回房中,给她和衣盖了被子,这才看到了她床上熠熠生辉的伏魔剑,发着幽紫的寒冷光辉。

  唐渺心里不免有些悲伤,却想起男女有别,女子的房中,他也不便多待,便行了法术,于那伏魔剑上,若有危险逼近,这伏魔剑便会主动出击,自然,唐渺也会收到感应,以无忧殿与释云宫的距离,他定然不会让夜烟凝受到半分伤害!

  唐渺这才放心出去,关了门,便跃上墙头,去查看那嘁嘁喳喳的声音的来源,看得出,是有人出手相助,却也并没有出重手,不见得半个兵士受伤,武器也一并捡走,再顺着他们逃走的脚印跟去,直走到乌土苦海边,远远的看到三个黑影箭一般的渐行渐远。

  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入侵的贼人驾驶的船,单就方向来看,并不能确定竟是谁要下毒手。

  月色沉沦在水里,缥缈摇曳,像极了站在岸边的那个人的心。

  这仓皇逃走的,却是急功近利的荣济王一行,待他们逃回了泗城,眼见后面没有追兵,这才放下心来,赶忙回了荣济王的居室,重新布置。

  荣济王猛喝一口茶,瞪了眼左护将,愤愤的说道:“你不是看得清楚明白,确实并无其他人看守那释云宫吗?”

  左护将眼见自己闯了大祸,连忙跪地求饶:“小的,小的,埋伏许久,确实只看到了一奴一婢,也不似有法术之人,只恐今夜遇到的——只怕、只怕是魔族值守的将领,或者——或者——”

  “或者什么,你倒是说清楚!”

  “小的也是日前才摸清,原来这魔族大陆夜里都有兵将巡逻把守,除去碧云紫霄宫、闻风殿,无忧殿与薄鸢宫外,其他各宫各殿都有巡逻任务,咱们……”

  荣济王心里怒气顿生,倒不是对着左护将,只见他愤然道:“果真是咱们小看了魔界的那群孽障,莫不是如今人族、仙族两大族群应着天时、地利、人和结了姻亲,吓破了他们的胆子,竟日夜巡逻提防着!”

  荣济王手下左护将抱拳说道:“只怕是如此,不过荣济王可曾想过,今日咱们只遇到了一位对手,那对手看似法术极强,却也未曾对我等痛下杀手,这却叫小的不明白!”

  “你这么说,倒真是如此,却是想不通究竟是为何!”荣济王摸了摸胡须,却又想到,说这作甚,输了便是输了,轻敌便是轻敌,适才这位将他们赶走的敌手,真实意图暂且不管,可那释云宫宫主的人头,他荣济王可是要定了!

  见荣济王愁眉苦脸,右护将便分忧道:“荣济王先别苦恼,小的有一好友,法术高强,上个月才差人送了一封信与我,邀我去他的岛子送些美酒,他是烦躁的很!”

  荣济王却如见到光明一般,立时瞪大了眼,带着希冀的语气说道:“与这里远否?”

  “从此地乘船,顺风半日便到,小的现在启程,明日半夜时分,却是差不多能回来,倘若——他不拒绝的话!”

  见右护将面露难色,荣济王便说道:“你这位朋友却是喜欢喝酒,你便带了上等的好酒去,他若出手相助,日后我这里的美酒,随他喝!”

  右护将忙领命,待要退去,这荣济王转了转眼珠子,便说道:“咱们一起去送送你!”

  “这却是为何?”

  “你不必多问,这就走吧!”这话说完,右护将也不便多问,便即刻启程,荣济王带领部下,一直送到城门口,方才回来,休息片刻,便又带着几个人,载了金银美酒盛装去了魔界。

  手下们个个心里打鼓,这荣济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可又不敢细问,只得跟着,上了岸,荣济王前头带路,顺着之前来的小道,绕到了释云宫偏门前,喊了几声:“尘心姑娘?”

  不见回答,便吩咐将士搬着金银细软径自往里便走,这荣济王脸上挂着笑,待走到释云宫殿上,也不见什么人,便吩咐将士放下包袱,他更是鼓足了胆子,朝着后殿走去几步,又喊了几声:“尘心姑娘?”

  “你是何人——”出来的却是秋余温,他上下打量了下荣济王,见了人族打扮模样,心里顿时起了疑。

  荣济王恭敬的一行礼,说道:“我是人族荣城荣济王,奉尉王之命,请尘心姑娘回盛光城!”

  “什么尘心姑娘,这里没什么尘心姑娘,你快些离去!”

  荣济王也不恼怒,仍呵呵笑道:“尘心姑娘,便是如今的释云宫宫主,不如小哥且去帮我通报一声也好!”

  “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说没有便没有,你再不走——”秋余温自是大着胆子说话,可他却也不会半点拳脚功夫,话说到这,心里却也虚了。

  荣济王察言观色可是有一番功夫,见秋余温胆怯,便也不顾其他,上去便打,秋余温倒也忠诚,即使下一刻他恐怕就丢了性命,却也双手挡着门,不让荣济王再进一步。

  正在这个时候,躲在后面的灵儿现了身,却与那荣济王打将起来,二人法术相当,只是灵儿少了些力气,十几个回合下来,灵儿体力渐渐不支,便朝秋余温喊道:“快去请唐殿主!”

  秋余温这才要跑出去,却被荣济王的手下捉住,打将在地,动弹不得,其余的手下发现并无厉害人物出手相救,便一齐冲向后殿,冲向夜烟凝的房间,夜烟凝此刻尚没有清醒,躺在那里,轻声均匀熟睡着。

  这些人如获至宝一般兴奋,拿起斧头便朝夜烟凝的脖子砍去,却才动手,只见一道亮光飞出,便将那群人击倒在地,几个人心里大吃一惊,却看夜烟凝时,她仍没醒来,几个人却又大着胆子,挥舞着刀枪向夜烟凝刺去,那道亮光再次亮起,这些人有了前车之鉴,刀枪刺去的同时,也向后躲去,竟被他们躲了过去。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既不敢上前,又莫不清那道亮光的来源,正在犹豫之时,一道白色亮影飞过来,将几个人打将出门外,待几个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才看清了那个飞来的人。

  白玉头冠、银色飘逸长发,眉间俊朗、明眸皓齿,衣着虽不十分华丽,看上去也并非普通人,但看那白色锦服后露出的小半截翠绿色笛子,瘫坐在地的左护将才明白过来,那个立在门前的七尺男儿,却是世间人人敬畏的美男子——唐渺!

  左护将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抱拳向唐渺行礼,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唐渺微微一笑,道:“你只消告诉我是谁人差你来这里,来这里又是作甚,我便饶过你!”

  “恕小的难从命,我等只是奉命前来请尘心姑娘回盛光城,其余并不知悉!”

  唐渺略一沉思,便说道:“你们去吧,休要再来,这里并没有尘心姑娘,若再来打扰,休怪唐某不客气!”

  左护将他们心中一阵窃喜,连忙爬将起来,夹着尾巴便逃,适才跑到前殿,便看到被打出十余丈远的荣济王,正大喘着气,眼看着力气已然耗尽,左护将立即上前扶着荣济王,低声道:“荣济王快住手,这是无忧殿殿主的手下,咱们只恐得罪不起!”

  原来是无忧殿木生适时出现,帮了灵儿的大忙,两个人将弱势变作了强势,这才要乘胜追击,却被唐渺拦住,唐渺看着那荣济王,说道:“你且带着你的手下回去吧,这次便是遇到了我,若遇到了别人,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荣济王眼见到手的肥肉就此飞了,心中甚是不爽,奈何技不如人,只得退去,便一声不吭的带着手下走了。

  待到了船上,荣济王才愤愤的说道:“看来这释云宫却是有高人护守,我听闻这位无忧殿主素来喜穿白色素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昨夜出手的那位,却又是何人?”

  “原来荣济王意欲如此!”左护将递上酒水,接着说道,“光一个无忧殿主,咱们就已经无可奈何,只待右护将引了那朋友前来,再做商议吧!”

  “也只能如此,好在这无忧殿主向来不嗜杀戮,咱们却也能逃过一劫!”

  荣济王喝了口水酒,便说道:“回吧,好好休息,养养精神,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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