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沌,黑暗。

  许烨从来不知道,原来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

  仿佛置身吞噬生息的大海,随着海中的暗流沉浮。看不见一丝光线,昏暗如坠深渊,身体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头部昏昏沉沉,从胸口分明传来窒息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解脱了……

  苍白的唇勾出一丝微笑,身体像一片腐朽败落的枯叶,追随海流愈沉愈深。

  “莫云琛,永别了。”

  ……

  许烨蹙眉,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令他有些不适,浑身乏力,从口鼻处传来阵阵清凉的气息,他缓缓睁眼。苍白的天花板,刺眼的灯光,还有一个聒噪的小女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在看着他。

  女孩不顾脸上未干的涕泪,扑到许烨怀里大哭,“呜……哥你终于活过来了!”

  许烨一愣:这是谁?这是哪?

  许烨想把这只牛皮糖一样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拿开,奈何没有力气,只得任由她在衣服上狂蹭:“你……”许烨艰难的张口发出一个字音,声音嘶哑让自己觉得很陌生,他轻咳一声,问道,“……你是谁?”

  女孩跳起来,蹬着许烨,怀里的小熊好像也发了脾气似的,黑豆似的眼睛也圆溜溜的望着许烨:“你傻了啊?你这个笨蛋,我是你妹妹啊……哦,我忘了你脑子进水了,没想到你醒过来还真的脑子进水!”

  脑子进水?我不是……死了吗?

  许烨依稀还记得尖锐刀刃划破手腕的刺痛感,也依稀记得,心脏的隐隐作痛和血液流淌抽空整个身体的感觉。

  女孩急了,把被涕泪沾得湿漉漉的玩具熊往许烨面前一凑,气得两个辫子都要竖起来了:“我是你妹妹宋馨!你这笨蛋在酒吧喝醉了酒,醉的像个疯子一样硬是要自己开车回去,撞水里去了吧!都快把我急死了!呜呜呜呜呜……”

  许烨听的蒙了,他不记得他何时去酒吧喝过酒,自从父母去了国外,他一个人养活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花钱去酒吧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了,除了上班就是在家玩网游,就算再难过的时候,他也不曾去酒吧买醉过。

  这时候,枕边伴随着铃声的手机震动打断了许烨的思绪,铃声在房间内格外吵闹,许烨转头,看见手机短信写着“宝贝儿”三个字。宋馨眯着眼睛悄悄的问:“是不是你的‘正妻’雨眠啊?”

  正妻?他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正妻。许烨翻遍脑海每一个角落,都对这个叫“雨眠”的人没有任何印象。

  他这是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宋馨又急了:“喂喂?哥你没事吧?我去帮你叫医生吧!”宋馨跳下床去,跑两步又回过头,“等我一下!”

  出神半晌,手机屏幕暗下来,映出一张俊秀而白皙的脸: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仿佛一笑便让人深陷进去,连两道浓密的眉毛都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弯弯的笑意,像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薄唇,格外俊美,右耳上闪着光亮的金黄色银杏叶耳钉,给他的笑容中混入了一丝不羁。

  很好看,但是……这是谁?

  许烨差点把手机丢出去,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放下手机,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脸一下:很疼!许烨再次举起手机打量着里面的人,屏幕中的人同时也看着他,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痕。

  难道我……没有死?在这个人的身上活过来了?

  许烨哭笑不得,自己万念俱灰,一心求死,想这此生再不与那个人相见,谁知竟阴差阳错地又回来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苍天真的是与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个人……现在应该是跟他的未婚妻在一起吧。

  许烨苦笑着,眼眸中略过一丝黯然。

  “既然如此……那便顺应天意好了。”

  许烨点开手机,果然,屏幕解锁在白皙的手指触碰到的时候便打开了,屏幕上显示出当前的时间和软件,一面熟悉的壁纸映入眼帘。黑夜的背景上,一轮圆月高悬于空,一池碧水轻泛涟漪,皎洁月光下,一身明黄衣裳的公子抱剑而立,腰上悬一把金色巨剑,有几分遗世独立之感。正是之前许烨玩的网游《剑网三》的角色:藏剑。

  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还跟自己有同样的喜好啊。

  许烨扶额,闭眼轻叹一声,整个人倒在床上,陷入软绵绵的床垫里,忽然感觉腰后有什么硬的东西,身体压着有点不舒服,伸手摸出来一看,是一张身份证,虽然外壳看起来比较旧,但是证面还是很新,上面清晰地写着主人的名字:宋铭。

  许烨仔细端详一番,想了想大多数人的身份证照片都是和本人差距很大,可能是长得出众的缘故,宋铭的照片和本人居然并没有多少差距,算了一下,他今年应该正好22岁。

  眉毛一挑,又把身份证正反面看了几遍,才塞回裤兜里,看来想知道其他信息只能问问刚刚那个小朋友了。

  宋馨许久没有回来,许烨闲的无聊,只得拿出手机继续看,宋铭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常在酒吧、网吧、慢摇吧混迹的花花公子,光看手机里照片的拍摄背景,经常混迹的酒吧怕是很多家。知道宋铭常混迹网吧是因为看他的身份证外壳比较旧,而且还有一些游戏的截图。翻到最下面的时候,许烨发现有一个上锁的相册,需要密码才能打开,许烨皱皱眉,翻出身份证把生日输进去,显示密码不正确,又思索了一番,把拼音“song  ming”输进去,相册果然打开了。

  原来这家伙用自己的名字做密码……

  许烨在相册里找到了宋铭的“宝贝秘密”,不是说什么个人隐私,而是相册里的相片,记录着宋铭的各种游戏账号、密码和区服,连ID都写的清清楚楚,许烨无语一阵,相片大概几十张,每一张都记着一个账号。

  宋馨抱着餐盒带着一个医生进来了,给躺在床上的许烨做检查,宋铭的身体因为开车冲进河流,又在河里撞到了石块,身上有多处损伤,还有点发烧,还得打几天吊瓶上几天药才能出院。

  打开餐盒的许烨有种久违的幸福感,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他甚至鼻子一酸。曾经也是那个人,在他高烧卧床时,深夜敲门给他送药送饭,送他去医院,可惜那个人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当曾经拥有的忽然失去的时候,一起经历过的事变成了回忆,一起走过的路变成了再也回不去的风景,甚至一起听过的那首歌,在回想起来时也变成了那段感情的伤感伴奏。最恐怖的莫过于习惯,当整个世界已经习惯了有他的陪伴,有他的存在,忽然有一天他从生活里消失,再也寻觅不见,就好像整个生活都失去了颜色,变得灰暗。

  许烨之所以选择了自杀,就是因为在这重重回忆包围中,不管自己走到哪里,都有这个人的记忆,都有一起走过的痕迹。现在他在命运的安排中重生了,自己完全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在陌生的城市,有全新的生活环境和空间,再也不用被回忆所扰,也许真的就可以放下过去,重头开始。

  想着这些,许烨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碗饭,感觉格外舒畅。

  曾经的他没有亲人陪伴,除了网友以外基本没有什么朋友,甚至吃饭也是一个人,现在他看着面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宋馨,居然说不出的亲切感。

  和宋馨的试探交谈中许烨才知道,原来这两兄妹也是独自在国内居住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有自己的一家顶尖公司,宋馨属于还在上学的年纪,平时是家里的刘婶在照顾,虽然宋铭是宋馨的哥哥,但是宋铭也不怎么顾家,性情放荡不羁还比较花心,喜欢进出各种娱乐场所,因为人帅钱多,还交过挺多女朋友,雨眠就是宋铭现任的女朋友。

  而他可不是宋铭,没有办法接受女孩子的殷勤。

  大概等他出院以后,他得好好的处理一下和这个女孩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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