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北地砂蚁

　　商会副会长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惊醒，当他从床上跳下来时，这令人不安的震动却停止了。接着又发生更为奇异的事，他的耳旁出现了清晰的古怪声音，像隔着无尽时空传来似的。

　　很快他的脑海被『游戏邀请函』所占据。

　　“「虫豸之主」……矿井之下……”他默念道。

　　他走到窗台凭栏远望，此时应该是夜晚时分，但外面却是永恒的灰暗。极北之地的天色与其他不同，这里永远笼罩在灰暗之中。一些朦胧的想法与窗外景色一齐涌进来，他试图去捋清脑海中的头绪。出于商贾独具的敏感心思，他隐约觉得这次神秘的『游戏邀请函』是一次商机，如果牢牢抓住，好好利用的话，说不定能带来一笔不菲的财富。

　　“矿井之下……灵晶石……”他喃喃自语，口里来回叨念着几个名词，试图找到某个突破口。但遗憾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去挖掘胸中的商贾之道，都无法找到更好的点子来。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他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放下抚摸着额头的右手，整理一番穿戴才去开门。

　　“哦，沈石！我的老朋友，我最尊敬的副会长大人！”来人一见面便热情洋溢地拥抱他。

　　“原来是拓跋恒，这么晚了不知有何贵干？”沈石见是商会幕府拓跋恒，先是一怔，然后迎他入房。

　　拓跋恒正值壮年，处事沉稳老练，精于商贾之道，深得商会会长的信任与依赖。一直被誉为会长的左膀右臂，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的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恐怕与『游戏邀请函』有关，这家伙的商贾敏感性丝毫不被沈石差。但前者代表着会长，代表着商会，看来一直隐藏于极北之地公众视野外的商会有所动作了。

　　“「游戏邀请函」。”拓跋恒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

　　“会长决定开紧急会议，八大理事已在前往的路上。”拓跋恒补充道。他看向沈石，希望在这位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脸上看到神色的波动。毕竟已经好几年未曾开紧急会议了，如今遇上神秘不明的『游戏邀请函』，身为副会长的他表现出不安之色也理所当然的吧。哪怕一点儿。

　　失望的是，沈石脸庞之上古井无波。

　　坐上商会副会长这个位置好多年了，唯一让沈石觉得必须严格坚守的金线便是不能把内心的想法流露出来。会长警惕副会长，下面的理事又在虎视眈眈，他却能安然无恙地坐此位多年，这不得不归功于所谓的金线。

　　“那我们即刻启程吧。”沈石道。

　　两人走出房间，路过中央大街，最终来到一处僻静清幽的大宅。围墙是有坚硬的花岗岩砌成，它的稳固与高度足以抵御一般灵晶兽。前不久极北之地出现兽潮，根据规定这所大宅必须无条件接纳街巷上无处可归的人们，许多人得以跨进这梦寐以求却不敢冒犯的大门。

　　门前是两尊狻猊石像，隐隐散发着威压。大门之后是花圃，难以想象竟然可凭人力在沙砾之地开辟出如此惊艳的花圃。极北之地无四季，终年燥热，所以花圃里种满了热带鲜花。最为奇特的是海地凤凰木，满树鲜血般的红花突然出现在眼前，令人久久无法说话。

　　“每一次来这里都会被它所惊艳。”沈石道。

　　拓跋恒则在心里暗暗吐舌：“但你一脸冷淡又什么意思？惊艳到面瘫吗？”实际上他笑道：“范会长花了大手笔才从南方运来。”

　　沈石不搭话，径直走过花圃，路经口吐清波的生肖石像喷泉，嶙峋的假山群落，来到一处方圆半里有余的莲花池边。此时满池碧绿，又点缀着粉红莲花。游鱼四处游荡，使得荷叶微微颤动。看到这口莲花池，沈石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寒意。

　　“哟！沈石副会长！”有人热情地迎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各位理事，辛苦了。”沈石古井无波的脸庞上终于浮现笑意，甚为客气地作揖道。

　　“沈副会长，各位理事大人，会长在枯荷亭等候。”拓跋恒说道。

　　他们看向池心小亭，果然站着会长。

　　会长年过六十，双鬓霜白，只是双眼依旧精光奕奕。远远看去，却见他似乎愁眉苦脸，一手不住地捋着山羊胡。诸位理事沿着小桥走进枯荷亭，他竟然毫无察觉。这老家伙平日里只会骄奢淫逸、歌舞升平的，原来也会有思考的模样啊。沈石暗道。

　　“会长大人。”理事道。

　　会长抬起头来，眼眸里尽是不安之色。他见是副会长沈石以及诸位理事，像见到救星一般露出喜色。他一手拉过沈石，一手指着石桌激动地说：“你看，你们快看！”

　　不知会长为何如此惊慌失措，沈石眉头紧凑，“会长就这能耐？”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当他看向石桌时，终于打破了那条金线，惊慌地吐出：“呀！”

　　“啊！！这，这……”诸位理事定睛一看，也惊慌失措起来。

　　石桌两米见方，此时正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针眼般大小的金色蚂蚁。这群小东西极为整齐有序，像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它们不断地从桌底爬上桌面，在宣纸上稍作停留，然后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若仔细凝视，会发现它们以尾部在纸上摩擦，微小的身体因此发出极为细小的抖动。当它离开后，第二只蚂蚁接着在刚才的位置做出同样的动作。一只接着一只，积微成著，点滴为巨，在成千上万只蚂蚁的严密合作下，终于显现出一个汉字！

　　接着是第二个字，第三个字，第四……一行，一段……

　　诸位见桌上的宣纸已写满了两页，怕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拓跋恒察言观色，知大家心中之疑惑，便道：“这些北地砂蚁昨晚就出现了，那时神秘的声音还没公布「游戏邀请函」呢。”

　　众人神色凝重，因为宣纸上的内容正是与『游戏邀请函』相关。

　　“各位有所不知，”会长往日里精光奕奕的眼神如今流露出疲惫之色，他无奈地说道，“这些宣纸原本在我书房内……”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会长的书房离莲花池甚远，而枯荷亭四周又是碧波粼粼，这些北地砂蚁是如何重新找上门来的？最让他们恐慌的是，这些北地砂蚁竟然以合作的形式在宣纸上写信。它们的『背后之物』显然是在告诉他们——

　　我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乖乖干什么；如果想挑衅我的威严，那就先掂量一下有没有这个能力！！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只想着如何才能把写在宣纸上的事做好，而不是偷工减料、甚至逃跑。能控制一大群北地砂蚁来写信，这种能力足以摧毁他们的侥幸心理。

　　沈石不动声色地把宣纸的内容读了好几遍，虽然北地砂蚁尚未写完。自『游戏邀请函』以一种从所未有的诡异方式公布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思索，如何才可以借机大赚一笔。对商贾之道的敏感与狂热，一直促使他前进，也让他从无名之辈成长为商会副会长，这个令人垂涎不已的位置。

　　现在，宣纸上竟然明明白白地写好了策略。

　　一般人会陷入恐慌之中，哪有这等好事？但沈石并非寻常人，他的野心能够吞下这份神秘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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